崇让宅东亭醉后沔然有作
崇让宅东亭醉后沔然有作①
曲岸风雷罢② ,东亭霁日凉③ 。新秋仍酒困④ ,幽兴暂江乡⑤ 。摇落真何遽⑥ ,交亲或未亡。一帆彭蠡月⑦ ,数雁塞门霜⑧ 。俗态虽多累,仙标发近狂⑨ 。声名佳句在,身世玉琴张。万古山空碧,无人鬓免黄⑩ 。骅骝忧老大(11) ,鶗鴂妒芬芳(12) 。
密竹沉虚籁(13) ,孤莲泊晚香。如何此幽胜,淹卧剧清漳(14)
【题解】
大中十年春,义山随柳仲郢离蜀回京,仲郢入朝任兵部侍郎。义山未即授职,往返京洛探望亲友。直到次年开春,由兵部侍郎、充诸道盐铁使柳仲郢的荐举,任盐铁推官,作江东之游。本诗是往返京洛时作于洛阳王茂元宅。开始四句谓风雨停止后,天已放晴,池塘曲岸恢复平静,东亭内外十分凉爽;新秋酒后,醉意未消,看近处风光,颇似江南水乡。“摇落”四句谓人事变迁是多么急速,岳父、妻子早已下世,然而所幸亲友中仍有尚存者;自己飘流南北,辗转东西,饱经风雨,屡换星霜,一言难尽也。“俗态”四句谓己虽受世俗功名之牵累,近来却屡发狂态,欲遁世求仙;况我学仙之名声及作品俱在,学仙之身世及所抚弄之瑶琴早为众人所知。“万古”四句谓青山不老,人生短暂;虽有抱负,然自忧老大,更何况遭小人嫉妒。末尾四句谓竹林之清音已歇,而孤莲之余香犹存,如何醉卧东亭甚于刘桢之卧病清漳,而不赏此东亭一带之清幽景色乎?义山暮年,生活非常贫困,亲故凋零,倦于游幕,流连旧乡,更有岩栖穴处,求仙遁世的企图。本篇貌似平和,而实多感伤。
【注释】
①崇让宅:河阳节度使王茂元宅,宅在洛阳崇让坊。沔然:沉迷之状。
②曲岸:回塘的曲岸。
③霁:雨后新晴。茂元宅有东亭、西亭,是不与正房毗连的小阁。
④酒困:为酒醉所困扰。
⑤幽兴:赏会山水的兴趣。暂江乡:暂觉似江南水乡景色。
⑥摇落:见《摇落》注。
⑦彭蠡:鄱阳湖。
⑧塞门:紫塞雁门。泛言北疆。
⑨仙标:仙家之格调、逸兴。
⑩《礼记·曲礼》:“君子式黄发。”疏:“人初老则发白,太老则发黄。”
(11)骅骝:骏马。曹操《步出夏门行》:“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。”
(12)鶗鴂:杜鹃。一说是伯劳。《离骚》:“恐鶗鴂之先鸣兮,使夫百草为之不芳。”
(13)虚籁:指风吹竹林发出的声音。
(14)淹卧:长卧,困卧。剧:甚也。清漳:漳河上游支流,在山西省东部,流入河北省涉县与浊漳河汇合为漳河。刘桢《赠五官中郎将》:“余婴沉痼疾,窜身清漳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