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郑愚赠汝阳王孙家筝妓二十韵
和郑愚赠汝阳王孙家筝妓二十韵①
冰雾怨何穷② ,秦丝娇未已③ 。寒空烟霞高,白日一万里。碧嶂愁不行④ ,浓翠遥相倚⑤ 。茜袖捧琼姿⑥ ,皎日丹霞起。孤猿耿幽寂⑦ ,西风吹白芷⑧ 。回首苍梧深⑨ ,女萝闭山鬼⑩ 。荒郊白鳞断(11) ,别浦晴霞委(12) 。长彴压河心(13) ,白道连地尾(14) 。秦人昔富家(15) ,绿窗闻妙旨(16) 。鸿惊雁背飞(17) ,象床殊故里(18) 。因令五十丝(19) ,中道分宫徵(20) 。斗粟配新声(21) ,娣侄徒纤指(22) 。风流大堤上(23) ,怅望白门里(24) 。蠹粉实雌弦(25) ,灯光冷如水。羌管促蛮柱(26) ,从醉吴宫耳。满内不扫眉(27) ,君王对西子。初花惨朝露,冷臂凄愁髓。一曲送连钱(28) ,远别长于死。玉砌衔红兰,妆窗结碧绮。九门十二关(29) ,清晨禁桃李(30) 。
【题解】
题目是和郑愚的赠诗,内容是写王孙家筝妓的遭遇。首二句写筝声凄切娇柔。“寒空”二字点明正值秋高气爽之时。“碧嶂”二句写筝妓髻鬟之美。“茜袖”二句形容其姿容颜色之美。“孤猿”四句写筝声凄冷幽深。“荒郊”四句写筝声忽断忽续。“秦人”四句谓筝妓原在富贵人家,演奏技艺高超,因夫家兄弟不睦,故奔走他乡。“因令”四句谓夫妻中道分离,弟兄分散后各有新欢,故难有纤指善弹,而无取乐忘忧之效也。“风流”四句写筝妓沧为娼家,不复弹筝,惟对清冷的灯烛之光。“羌管”四句谓筝妓转入王孙家为乐妓并且受宠。“初花”二句形容其弹筝时的浅恨轻愁之态,玉臂凝寒之状。“一曲”二句写她弹奏远别离之曲调,真正传达出生离死别之悲哀。“玉砌”四句谓筝妓居于玉砌绮窗之内,相见甚难。夜间演奏,将晓散席,乐妓归后房,故曰“清晨禁桃李”。通篇写妓与筝,或分或合,或详或略,错落有致。
【注释】
①《北梦琐言》:“郑愚,广州人,擢进士第,敭历清要。”《通鉴》:“咸通三年八月,岭南西道节度使蔡京贬崖州司户,赐自尽,以桂管观察使郑愚为岭南西道节度使。”汝阳王:《旧唐书·让皇帝宪列传》:“(子)琎封汝阳郡王。”王孙无考。筝妓:弹筝的歌妓。
②冰雾:冰纨雾縠。原指丝织物的轻薄透明,此指筝声缥缈幽忽、悲切凄清,以感觉喻声情。
③秦丝:即秦筝。筝本秦地丝弦乐器。娇:形容筝声轻柔。
④嶂:山。碧嶂:青黛色的远山。
⑤浓翠:碧树。
⑥茜袖:红袖。茜草的根可做大红色染料。
⑦耿:耿耿不寐。心中烦躁不安,不能入睡。
⑧白芷:多年生草本植物,可入药。《楚辞·招魂》:“箓 齐叶兮白芷生。”
⑨苍梧:见《燕台诗四首》第四首“冬”注。
⑩女萝、山鬼:见《楚宫》(湘波如泪)注。
(11)白鳞:指鱼。古谓鱼雁可以传送书信。
(12)委:曲折。
(13)彴(zhuó):渡水的横木,即独木桥。《初学记·广志》:“独木之桥曰榷,亦曰彴。”刘禹锡《裴祭酒尚书见示,春归城南青松坞别墅寄王左丞、高仁郎之什,命同作》诗:“野彴渡春水,山花映岩扉。”
(14)白道:见《无题》(白道萦回)注。地尾:地尽处。
(15)秦人:筝本秦人所造,故云秦人。
(16)绿窗:《杂录》“隋文帝为蔡容华作潇湘绿绮窗。”妙旨:美妙的意趣。张衡《归田赋》:“弹五弦之妙指,咏周孔之图书。”指,同“旨”。
(17)冯注引刘孝绰《答张左西诗》持此连枝树,暂作背飞鸿。”此喻兄弟分离。
(18)《孟子·万章》:“象往入舜宫,舜在床琴。”又:“象日以杀舜为事……象至不仁,封之有庳。”床琴:在床上弹琴。封象于有庳,故曰非故里。
(19)五十丝:《汉书·郊祀志》:“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,瑟悲。帝禁不止,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。”筝形似瑟,故借以作比方。朱注引《集韵》秦人薄义,有父子争瑟者,各入其半,故当时名为筝。古以竹为之。”
(20)宫徵:中国古代五声音阶有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五个音级。此以宫徵指代筝。
(21)斗粟:《汉书·淮南王传》:“淮南厉王长,高帝少子也……(文帝)乃遣长载以辎车……淮南王……乃不食而死……民有作歌歌淮南王曰:‘一尺布,尚可缝。一斗粟,尚可舂。兄弟二人不相容。’”
(22)娣侄:娣:弟媳;侄:兄之女也。此指弟媳。侄乃连带而及也。
(23)大堤:襄河大堤。《乐府诗集·清商曲辞五·襄阳乐》:“朝发襄阳城,暮至大堤宿。大堤诸女儿,花艳惊郎目。”
(24)白门:见《春雨》注。
(25)蠹粉:蛀木虫蛀的粉。雌弦:十二律有雌雄各六,雌弦取独居之义。
(26)羌管:笛。蛮柱:指筝。谞以笛佐筝。
(27)道源注:“西子擅宠,故宫内不复扫眉。言筝妓同之。”西子:西施。
(28)连钱:李贺《马诗》:“龙脊贴连钱,银蹄白踏烟。”王琦注:“马脊上有文点如连钱。其四蹄白色,如踏烟而行。”“连钱”指马。
(29)九门:指皇宫。宋玉《九辩》:“君之门以九重。”十二关:十二门。长安城一面三门,四面共十二门。
(30)桃李:指美人容貌。此指筝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