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故府中武威公交城旧庄感事
过故府中武威公交城旧庄感事①
信陵亭馆接郊畿② ,幽象遥通晋水祠③ 。日落高门喧燕雀④ ,风飘大树感熊罴⑤ 。新蒲似笔思投日⑥ ,芳草如茵忆吐时⑦ 。山下只今黄绢字⑧ ,泪痕犹堕六州儿⑨ 。
【题解】
叶葱奇说:“这当是大中三年春夏之间,京兆尹留假参军之前,经过交城时作。”其说可从。首联谓交城旧庄邻近郊区,清幽的环境遥接晋祠。颔联谓唐武宗死后,李德裕远贬,石雄罢镇,而牛党小人嚣张;狂风拔树,熊罴之士感叹走投无路,报国无门。此联以燕雀比宣宗朝得志的小人,以大树将军比石雄。颈联谓见到交城旧庄之蒲草新发如笔,令人想起石雄投笔从戎时的气概,而他成为军事将领之后,尤能宽厚爱人。尾联谓如今只见到石雄的记功碑上叙述其功绩的绝妙好辞,而他被排斥至死,真令人悲愤不已,令六州将士堕泪碑前也!此诗清深悲壮,顿挫婉转,与杜甫的风格相似。
【注释】
①本篇诗题的解释,分歧很大。朱注以为武威公是王茂元,冯注先以为是刘从谏,后以为是李光颜。张采田认为是卢弘正,今人刘学锴、余恕诚从之。叶葱奇《疏注》曰:“张采田初疑是卢弘正,但亦自知误不甚合,继云:‘全唐文,封敖授石雄河中节度制,称雄武威县开国男。雄镇河中,交城故宜有庄。投笔指从戎,吐茵谓受赞皇知遇也,故追感之,说似尤警。’按张氏后一说是对的,此武威公实为石雄,题中‘府’字实‘河’字形近之误。集中……《过郑广文旧居》、《过伊仆射旧宅》等篇题中均无‘感事’语,惟独此篇有……此篇则因石雄忠义,竟为牛党白敏中等排摈致死。诗人深恨牛党当时气焰嚣张,特于题中标明‘感事’,盖不独缅怀其人,实有感于当日之事。因为有所顾忌,不敢过显,所以不举出姓氏,而武威的封号相同者又很多,所以特于上面加‘故河中’三字。《旧唐书·石雄列传》:‘石雄,徐州牙校也。王智兴之讨李同捷,以雄为右箱捉生兵马使,勇敢善战,气凌三军……太和中……隶振武刘沔军为裨将……沔以太原之师屯于云州……雄率劲骑追(回鹘乌介可汗)至杀胡山……遂迎公主还太原……累迁检校左仆射,河中尹,河中晋绛节度使……讨潞之役,雄有始卒之功,(王)宰心恶之。及李德裕罢相,宰党排摈雄罢镇,既而闻德裕贬,发疾而卒。’……综观石雄生平,除早年在徐军攻讨李同捷外,平生勋迹大半在太原,交城有他旧庄,这是很合情理的。雄平刘稹后进加检校司空,在晋州建立家祠,这也很合当时的惯例,而破乌介,迎公主,平泽潞,两次都是震耀一时的大功,太原立有纪念碑,这也是可以想象的……交城,即今山西省交城县。”
②信陵亭馆:《明一统志》:“信陵亭在开封府城内相国寺前,本魏公子无忌胜游之地,旧有亭。”此借指交城旧庄。《旧唐书·石雄传》:“徐人伏雄之抚待,恶智兴之虐,欲逐之而立雄。”又:“雄沉勇徇义,临财甚廉,每破贼立功,朝廷特有赐与,皆不入私室,置于军门,首取一分,余并分给,以此军士感义,皆思奋发。”因以信陵君之礼贤下士喻石雄之宽廉和爱护军士。郊畿:谓太原府郊区。
③幽象:幽静的环境。晋水祠:晋祠。在山西太原市西南悬瓮山麓,为周初唐叔虞始封地。原有祠,祀叔虞,正殿之右有泉,为晋水发源处。晋水东南流入汾河。
④喧燕雀:燕雀喧闹。《史记·汲郑列传》:“始翟公为廷尉,宾客阗门,及废,门外可设雀罗。”楚辞《涉江》:“燕雀乌鹊,巢堂坛兮。”
⑤大树:指大树将军。《后汉书·冯翼传》:“诸将并坐论功,异独屏树下,军中呼为大树军。”庾信《哀江南赋》:“将军一去,大树飘零。”熊罴:《尚书·康王之诰》:“则亦有熊罴之士,不二心之臣,保乂王家。”
⑥《后汉书·班超传》:“班超为官佣书久劳苦,投笔叹曰:‘大丈夫当立功异域,安能久事笔砚乎?’”此以班超比石雄。
⑦《汉书·丙吉传》:“驭吏嗜酒,数逋荡,尝从吉出,醉欧(呕)丞相车上,西曹主吏白欲斥之,吉曰:‘……此不过污丞相车茵耳。’遂不去。”
⑧黄绢字:即“绝妙好辞”之意。《世说新语·捷悟》:“魏武(曹操)尝过曹娥碑下,杨修从碑背上见题作‘黄绢幼妇外孙齑臼’……修曰:‘黄绢,色丝也,于字为绝;幼妇,少女也,于字为妙;外孙,女子也,于字为好;齑臼,受辛也,于字为辞,所谓绝妙好辞也。'”注《会稽典录》曰:‘孝女曹娥者,上虞人……邯郸子礼(名淳)为之作碑……’《异苑》曰:‘蔡邕……读碑文……因刻石旁作八字。’”
⑨用堕泪碑事。见《赠司勋杜十三员外》注。六州儿:泛指石雄所率太原、河中将士。